仿佛来自亘古时代的恐怖感,来势汹涌,却也迅速如潮水一般褪去。
静静立在离女孩几步之外,安逸寺流萤的神情里闪过了惊愕,不解,脸色便阴沉了下去。
怀着感伤之意,待眼眶里的泪水在风中干涸,恍如隔世,世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。依稀心有余悸,女孩的神识渐渐清明过来,对眼前的人投以歉意的视线。
“……抱歉。”
“这是……第三次!”安逸寺流萤用那种淡漠的语气说道。声音很小,咬字却极重。初见时一次,过年间的酒会一次,刚才又是一次——在亲近的时候却忽然被如此决意地推开,对于她来说,不对这种事情耿耿于怀,显然是不可能的。
浅见里杉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,她望着对方,重复道:“……真的,很抱歉。”
却见安逸寺流萤在不依不饶地说道:“刚刚我还觉得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靠了呢,原来什么都没变呢,还是那个连自己都没法摆平的家伙而已。”
彼此沉默了一阵子,浅见里杉低声说道:“那个……安逸寺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略微上扬的眉毛,表示安逸寺流萤现在的心情真的十分糟糕。
“我们刚刚……一直都是牵着手的,对吧?”
“然后被你这个无礼的家伙甩开了!”
“你觉得……那正常吗?”
“牵手什么的……”安逸寺流萤恼火地瞪了女孩一眼,正要发作,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话语一塞,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语道,“我们什么时候,能够这么自然地牵手了?”这么想着,方才忽略了一段时间的惊慌感重新涌上来,她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:
“……就连我们自己,也变得不正常了?”
“不会的,请放心……”浅见里杉摇了摇头,又说道,“我想再试一下,你能够帮忙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牵手……就像之前一直在做的那样,可以么?”女孩用请求的语气说道。
本来以为安逸寺流萤会有所抗拒,没想到她一言不发地走近了女孩,在女孩还未反应过来的惊讶的视线中,抓住了那只白嫩的手掌,握在了一起:“就这样?”
手心处肌肤相抵,在生理上并无任何排斥的反应。这种自然而然的亲密意味,让浅见里杉的脸微微地红了起来,她观察着对方的神情,轻声说道:
“……那个,可以抱住我吗?”
和对方的小手握在了一起,才发觉自己的体温有些冰凉,此时又乍然听到这样的请求,安逸寺流萤不由跺了跺脚,羞恼地瞪了女孩一眼:“……抱,抱你?你在想些什么啊?”
“我想确认一件事情呢……如果你不愿意的话……”
却见安逸寺流萤微低下头,咬着嘴唇说道:“这次你不许推开我……”
“嗯……保证。”
优雅娴静的蓝天白云之下,这一片敞亮绚丽的花田里,两位十三、四岁的女孩就这样轻轻地抱在了一起,仿若童话故事的画册中的景象一般,视野中,青涩的香味悄然在鼻间弥漫,点化开酥酥甜甜的味道,在唇齿间诱人生津。
像是讲着悄悄话一般,女孩间微小的对话声,由这副景象里渗露出来。
“为什么忽然要我……抱住你?”
“想确认一件事情……”
“到底是什么事情呢?”
“……待会儿再说。”
声音沉寂了片刻,再度响起:“呐……里杉,你喜欢的是女孩子吧?”
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“那……你对津边青木感觉怎么样?”
“不熟悉……”
“其它男生?”
“……”
“不要忽然不说话嘛……”
“……我在听着。”
“……这一次,他们对你那么奇怪也就算了,为什么连我也……”
“……大概因为,你离我太近了……”
“奇怪……从什么时候开始,和你变得这么亲近了呢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说起来,明明之前和你这家伙一点也不熟。为什么抱起来就这么安心呢……就好像……唔,在那个时间点,你抱住我的感觉那样……”
“……诶,时间?”
“嗯?你发现什么了?”
“告诉我,那个时候我都说了些什么?”
“……包括过去,现在,将来,在真实的世界抑或虚幻的世界,所有已经说出口的话和即将说出口的话……”
“只有这句吗?”
“好像还有其他的,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,一点也记不住……就好像……”
“……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那样?”
“嗯……对了,还有……”
“嗯?”
“你说……把我牵连进来很抱歉,你会对我负责……”
“……这句我记得。”
“我只是提醒一下你,谁叫我在这种事情上面只能依靠你呢……”
“请放心好了。”
“尽管后来还被你推开了……”
“那件事情,真的很抱歉……”
“现在……身体没关系么?你不会在强忍着吧……等下忍不住了就忽然把我推倒在地?”
“……我在整理思绪……还有说这种话会让人误解的……”
观察着对方那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,脸色放松下来的女孩“扑哧”一笑,说道:“……那么请加油吧……侦探大人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
“我说……里杉?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感觉过了好久……你要确认的事情,可以了吗?”
“嗯嗯,可以了,想到了一个关键点。”
“……喂!”安逸寺流萤连忙松开双手,退后了一步,她的脸蛋变得红扑扑地,啐道,“那你怎么不早说啊……还要我抱到什么时候啊?”
“啊,抱歉……不知道为什么,有些怀念这样的感觉……”
“诶,怀念?”
抬起头来,浅见里杉的眼睛里有些湿润。
——是的,这样的事情,明明应该很容易想起来的才对呢。
——真是的,我怎么就差点就遗忘了呢?
——意识里仅有两天未见,却分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,你在哪里呢……彩织……
“喂,你又在发呆了……”
感到面前的女孩正用手指不满地戳着自己脸颊,浅见里杉才回过神来。
“我到现在还完全是一头雾水呢。”
说着,安逸寺流萤用那种期待的视线望了过来。
“让我们一步一步来吧。”
“从哪里开始?”
“交换信息,确认情报。”
“好专业的样子……”
其实这接连的事件本身,只是针对浅见里杉一个人的而已,安逸寺流萤只是作为她身边的人被牵连了进来——这么讲的确也没有错。
首先是第一起,开学第一天上午的时候,趁着津边青木在楼梯道上向浅见里杉告白,放在桌面上的,她在假期的时候亲手绘制的,打算作为礼物送给草野彩织的画册遭到了破坏。接下来是作案时间显然在午间的第二起,她所坐的座位上,被人涂满了紫红色的颜料。
第三起发生在隔天上午,明明整齐地叠放在桌子上的课本,被乱七八糟丢到了地上,尤其对于在场安逸寺流萤来说,只是一眨眼的事情,这是她第一次觉察到事情的异样。至于被涂抹的作业本,则显然只能在“是否相信班长三浦绘奈的清白”这里做一个选择了。
接着,就是刚刚发生的,同样是在课间的时候,浅见里杉的桌面被粉笔肆意涂抹的事情。按照安逸寺流萤的表述来说,就是“像是有哪个看不见的幽灵”,一下子做出了这种充满恶意的“恶作剧”似的。
还有一个关键的现象,就是班上的其他人都是一副“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”,却又“不得不有所隐瞒”的样子。
可是,如果只是这样的话,整个事件又像是那种寻常的“集体校园霸凌”现象,班上同学们要么就是参与了同谋,要么就是害怕遭到报复而不愿说出事实而已。
浅见里杉仔细回忆着,在社团活动的排练室与津边青木相处时的情景,轻声问道:“……你相信事情只是这样的程度而已吗?”
安逸寺流萤摇了摇头道:“我相信我的眼睛。”
“那么……你相信这个世界,其实存在着那种超自然的,名为‘奇迹’的力量吗?”
安逸寺流萤一时睁大了眼睛,问道:“你打算让我见识一下吗?”
浅见里杉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就在此时,下课的铃声恰恰响起。安逸寺流萤皱了皱眉,有些担忧地问道:“还来得及吗?我们……要回去上课吗?”
“逃课……没关系的……”浅见里杉轻声说道,“我们的时间……出奇地多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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